🍃楚谓之聿🐧

第十章（4）

“好好对它。”

接过却邪，孙翔甚至还有一些茫然。他用却邪四年，从地级高阶到天级中阶，可以说对于这样一杆神兵，他也已经熟悉到不用触摸就可以在脑海里清楚勾画出却邪的每一丝细节，甚至原来作为狂剑士时都没有这么与兵器相合。可同样的，却邪的排斥感，他也一触手就能感觉到，也已经习惯了这感觉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

可此刻，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孙翔甚至觉得这死气沉沉的却邪陌生了起来。

他很想保持沉默，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开口。可他知道大家都在等他给出一个答案，无论是与否，他都要给出这个答案来。

“……叶秋。”

终于，他退后一步，对着叶修喊出了这两个字。

嘉世有人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说什么？”刘皓惊愕了刹那，然后就不可置信地喊了出来，“他抹去了烙印？他抹去了？你没弄错？”

孙翔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把基地事务安排好，让他可以专心修炼，原来怎么看怎么顺眼的副首领此刻面目可憎了起来，毕竟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耍了：“你是在怀疑我连一件银武有没有精神烙印都感受不出来吗？”

“不、不可能！”刘皓剧烈地摇头，“你怎么可能抹得去！这不可能！你是兽王啊！你怎么可能没有兽王的力量！”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意识，刘皓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修，“你两年的时间就从荒级初阶升上天级初阶，如果不是兽王，没有吃人，怎么可能这么快？！”

其实叶修在离开嘉世的时候已经有宇级，可他一直藏身在复制体里，又有关榕飞的掩护，刘皓自然不知道叶修是花了四年时间才升回来的——当然这个数据也足够惊人。不过，眼下可不会有人好心去告诉他。

“刘皓，你复制了这么多复制体，可是他们再像我，”叶修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这里面的东西你永远也夺不走。当然，你的复制体连九个属性这一点都复制不了。你问我为什么升级那么快……如果你能把你放在别的地方的心思全部投注在升级上，说不定你也是天级。可刘皓，你永远也做不到。”

“榕飞也知道多系的情况，为了研究可以不管其它东西，人情世故在他身上你无法找到半点。可他和你不一样，他比你多了最基本的一样东西，那就是他还是个人。”说完这句，叶修再没有将丝毫视线施舍给刘皓，从周泽楷手中接回千机伞，转身便开始和孙翔说起撤离的事情。

“不，我只是想更直接地……呜呜！”

佟林捂着关榕飞的嘴把他拖进人群里：“大哥你现在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对一个敌人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不是狠狠地打败他，不是摧毁他重要的事物，而是，彻彻底底地让对方知道，他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叶修从来就没在乎过刘皓。面对刘皓的指责，他甚至没有反驳过，只是简单地将最关键的事实展现出来。叶修之前是在躲避嘉世的追捕，可显然，他是为了将一切精力投注在提升等级上，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应对刘皓——说简单点，嫌麻烦而已。

刘皓的诋毁、加害，根本没有在叶修心上留下过一丝划痕。被研究，忍受着蚀骨的饥饿，他都能够在那样的绝境中冷静观察，与关榕飞接上头并从此获得了对自身问题研究上的同伴。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希望的渴求，哪怕在黑暗将一切遮掩，他也能自己发光。

他的目标从来都是放在重攀高峰，继续昂首挺胸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上。

这让刘皓如何不恨？

“不，我不信……一定有哪里错了，你就是兽王！”

任何他对叶秋所做的事情都会无罪，因为叶秋不是人，还是会威胁到所有人的异兽，那么一切污点都可以被购销，这就是他一直有恃无恐的原因。复制体可以吃人，所以002在两年的时间里，从黄级初阶直接跃到了地级高阶。而叶修比这还要惊人，怎么可能是靠正常修炼？是兽王的他，怎么可能抹去却邪上的精神烙印？

一定是哪里错了！孙翔撒谎？他为什么要帮叶修？

“再换个人用一下却邪，精神烙印肯定还在！他就是兽王啊，他就——”

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了刘皓的脸上，力道之大甚至让他瞬间就飞出去数米。

“这一拳，是为了F区那些枉死的百姓。”

邱非向刘皓走去，将已如丧家之犬般的他拎了起来，再补上一拳。

“这一拳，是为了这两年里，所有因为复制体丧命的无辜之人。”

刘皓完全被打懵了，甚至都没有还手。

“这一拳，是为了那些被你制作出来，随意丢弃杀死玩弄的复制体的。”

邱非高高举起自己的胳膊，愤怒地再一次狠狠打出一拳，几乎用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一拳，是为了我自己！”

刘皓的身体再一次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次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想去摸剑，可他的兵器早就落到了别的地方。他连滚带爬地要过去拿，邱非紧跟在他身后——毫无疑问，他还有一拳没有打。

最重要的一拳。

刘皓手摸到了剑柄，正要将它拾起，却怎么也拿不起来。他的视线顺着剑身往前，就看见剑尖上，一只脚踩在那里，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不用抬头，他都能感觉到对方压抑的怒气和他连脖子仰断都望不到峰顶的威压。

“这一拳，叶修的！”

周泽楷收回拳头，转过身来，走了两步才听到身后“咚”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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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花费多少时间商议，嘉世就开始了撤离工作。

刘皓被看管了起来，孙翔不懂基地方面的事务，所以一切工作重新交给了邱非。刘皓的那些亲信有许多都任职区长，撤离工作需要他们，故而只能秋后算账。

边缘区域的百姓开始排队出城——他们经常有进入地下躲避异兽空袭的演习，所以虽然此刻是离开基地，也显得快速而井井有条。而中间区域，则炸开穹顶，用临时搭建出来的梯子爬上去，直接在穹顶上行走，一些行动不便的人，则在召唤兽、风系能力者来回帮助下，直接从天空离开。粮仓里的粮食，还有冬日需要的一些物资以及药物等，也在加紧运输——没有它们，嘉世的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跑、跑慢点……”关榕飞喘着气。作为一个常年蹲在研究所解决所有生活问题的人来说，哪怕天级高阶的等级让他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可这么快的速度还是为难他了，这才跑出去几步就觉得自己跟不上节奏。佟林则不同，他好歹原来是作战人员，成为炼器师后也没忽略对自身的锻炼，所以在前面叶修和周泽楷刻意放慢点速度的时候还能跟上。

眼下召唤兽全数用去载人、运输物资，他们只能用双腿跑了。

“大爷！现在哪有时间慢！”佟林拖着关榕飞也不轻松，“我可没那力气扛着你跑！田森还差不多！”

“你可以试试公主抱。”前面的叶修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那你抱吧我谢谢你了！”佟林内牛满面——他只是来打酱油的啊，怎么如此凄惨。

“别闹，我和小周之间哪能有第三个人插足。”叶修嘴上是这么说，可还是挥了挥千机伞，送了股风力去后面，推着他们前行。

他们正在往研究所赶。

据关榕飞所言，研究所里还有六十多个复制体，若它们趁着地震跑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所有人都忙活着撤离工作的时候，只有他们四个人在往研究所飞奔。

可等他们来到研究所门口的时候，竟是一副始料未及的景象。大门破了个洞，叶修甚至能够闻到里面浓重的血腥味。

“看来……是……不要密码了……”快上气不接下气的关榕飞最后一个钻进去。

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像一个破碎的娃娃一般靠在墙边，眼眶黑洞洞的，头盖骨也被掀开，胸口一个破洞。四人再往里面去，一路上都能见到零散的研究员尸体，而等他们去了复制体的训练区还有培养区，就更是惨不忍睹。

那些接受了训练的复制体显然与凶手战斗过，到处都是元素攻击残留的痕迹。那些还在培养皿里的半成品也被拖了出来，还没感受过丁点儿光亮就再无睁开双眼的可能。

“……不用找了，没有活人。”叶修摇摇头，“老关，快去拿你要的资料吧。”

不用叶修说关榕飞也已经在往那边走了，佟林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叶修……”见叶修站在原地不动，周泽楷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暴力打开门的……是雷系的能力者。”叶修的神色看起来很是疲惫，此刻在单独面对周泽楷的时候终于显露了出来，“会来洗劫这里的，除了002我想不到别的。它肯定是趁我们在A区门口对峙的时候溜了进来，然后在陈夜辉带走三只复制体之后大开杀戒。现在去找的话……”他顿了顿，终是叹口气，“它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报复。它不会傻到还去袭击别人，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嘉世里面，混在人群中出去了。”眼下，没有事情比得上嘉世的撤离工作。

周泽楷没再多说，只用力捏了捏叶修的肩膀。

关榕飞动作很快，直接把存储资料那台电脑的硬盘给拆了下来，立刻和周泽楷叶修往外去。身为炼器师的两人在撤离工作里也帮不上太多忙，出了研究所之后立刻加入撤离大军，叶修和周泽楷则去帮助人们撤离了，许多人只听说了斗神回来了，却也不知叶修长相，两人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叶……叶修前辈，”最终邱非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称呼，他脸上有些焦急，“对不起，刘皓……趁乱逃走了。”

叶修叹口气：“没事，他的事以后再说吧，撤离要紧。”

人如潮水，从基地中涌出，蜿蜒着通过清扫异兽尸体开辟出的道路，前往空旷的实地。

而此时，一名低着头的男子，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鬼祟地离开了人群，然后举足狂奔——不是他人，正是逃走的刘皓。

他跌跌撞撞地走在上，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这一跑就是几十分钟，没有任何人来追他——直到确定了这一点，他才喘着气，听着胸腔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靠着棵树坐了下来。

一切都没了……可是没关系，他逃出来了，他还有命在。

“可恶……嘶……”一开口就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刘皓不由得抽了口冷气。想到这一切，他还是恨得不能自已，“不相信我……等着吧，你们早晚会后悔的……”

“哦，这样啊？”

耳边的轻笑听在刘皓耳里不啻于一道惊雷，可他连惊跳起来都做不到——一把森寒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这把嗓音刘皓才刚听过，却不是这般地……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是——002？”

对方地级高阶的修为让刘皓瞬间猜到了它的身份。

“你，你是来找000的对吧？他就在那边……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刘皓顾不得脖子上的利刃，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它被生生咬掉了半只！

002满足地咀嚼了几口，将刘皓的耳朵吞下，舔了舔唇上的血：“000都天级初阶了，我还没有笨到区送死的地步。呵呵，今天吃了不少，可都吃得太急了，总算有一个可以让我慢慢吃了呢……”

“别……别吃我！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你要不要000的血样？我告诉你我放在哪！”

“血样啊，”002歪了歪头，“那个所长叫什么？秦渔是吧？真不经吓，我随便吓唬他一下，他就把血样给我了。不过这血是那么低级的时候抽出来的，只有那么点儿，味道是很好，就是怎么都不够吃啊。”

刘皓的脸上终于布满了绝望。

“说起来，你不是想要成为天级吗？我来满足你吧……我感觉到了呢，那个屏障。我现在需要力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们一起天级吧？”

牙齿张开，狠狠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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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威压席卷，在嘉世展开救援的能力者们只是稍稍一顿，便继续了手上的工作。这威压的感觉与半个多月前他们体会过的那次非常相近，却没有那么震撼。

新的天级诞生，但知情人都明白这个天级可不会是助力，而是日后巨大的麻烦。唯有王杰希带人去寻找了一下，终是无功而返。

等所有人都离开嘉世，还有些速度快的能力者进去抢了一些物资出来。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孩子哭泣着，父母抱着孩子，夫妻彼此牵着手，老人双手合十嘴中无声着什么，能力者们依旧警惕着四周，可时不时地，还是会往在傍晚微弱的光线里，嘉世那巨大的穹顶看去。

“别再去了。”当叶修对着最后一位从基地里拖出一箱药的能力者这么说时，那位风系的汉子哭了出来。

“请让我再去一次吧，就一次！我一直在搬物资，让我回去拿下我妻子遗物——她去年兽潮的时候战死了，我只去拿她的东西，出不来也没关系的……”

他小队的战友用力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男人抱着头，无力地跪了下去。

有不少人情绪被感染，都忍不住小声啜泣了起来。人们都走得太匆忙，特别是最边缘区域的住民，甚至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就算是中心区域的人能稍微收拾一下，所能拿取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可更多的人还是按照指挥，做出保护自己的姿势，可仍然选择默不作声地望着嘉世，视线都不肯错开分毫。

蓦地，地平线上突然绽放出亮光，将死气沉沉的嘉世基地勾出一个剪影，永远地烙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里。几乎是同时，人们便感觉到剧烈的摇晃，大家东倒西歪地摔在一起，哭声和尖叫都淹没在了不绝于耳的隆隆之声之中。

习惯了面对异兽的爪牙，人们早已忘记，曾经威胁他们最大的，其实是这些天灾。

叶修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那黑暗中的巨大穹顶在数秒内坍塌了下去，大量的尘灰扬起，将他曾经的家彻底掩去。

——再看不到一个边角。

这场地震持续了半分钟。

人们开始寻找伤员，开始及时救治，还有人在清点物资——有些物资在地震中彼此磕碰，依旧会造成不少损失。远处尘烟弥漫，谁都看不清楚。

所有人都在等待尘埃落定的时候。

“真可惜，我都没来得及去沐秋沐橙他们的坟上看看。听说沐橙和莫凡那小子结婚了，还是合葬的……嘉世还给他们建了纪念碑，哦，A区也有一个我的雕像呢。”

终于，人群里爆发出了悲痛的哭声，然后蔓延开来，席卷了所有人。

“小周，”叶修低低地对着身旁的周泽楷说，“一个时代结束了。”

那散去的尘烟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大半个嘉世都不见了。这个经受住了无数兽潮冲击，矗立了五百余年不倒的基地，就这么在短短的半分钟之内毁于一旦。

周泽楷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胸前，深深低头。

悲哀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第三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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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完了……

躺平。

归一真是个大工程，我脑洞太大了，写完第三卷的感觉就跟完结了一样是怎么回事orz……

这一卷严重爆字数了……然后庆祝一下突破30w……其实早就破了，都31w了望天

铺垫已全部完成，预计下一卷完结。

请让我休息两天！！二月一号更新，洒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