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谓之聿🐧

第九章

 

叶修看着周泽楷，周泽楷看着叶修。

虽然是说让周泽楷处理一下，不过叶修也知道这事情他没法处理。精神向导拥有自主意识，虽然和哨兵向导有着精神上的联系，但要让它们像召唤兽一样听话显然不科学。

究竟精神向导从何而来，目前还没有一个完全的定论。有人认为那是哨兵和向导精神力量凝聚的产物，有人认为那是神明赐予他们的半身，也有人认为精神向导是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而来……当然，拥有最多支持者的自然是第一种说法，也是目前的官方支持的说法。

普通人并不拥有精神向导，那是只属于哨兵和向导的，也只有哨兵和向导可以看见精神向导，这是划分的一个重要依据。精神向导拥有自主意识，所以和它的哨兵或向导之间的关系并非都融洽和谐，与精神向导不对盘虽然不算太多见，但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当然，一般而言，向导与精神向导关系好的比例远高于哨兵。推断的结论是，因为哨兵和向导与各自的精神向导的联系是精神上的，而在精神力上哨兵远弱于向导，所以向导与精神向导相处起来往往更为融洽，而且向导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召唤出向导。

当然其实大家更感兴趣的话题是，精神向导是如何自主出现的。毕竟精神向导如果想要自主出现，哨兵和向导是拦都拦不住的。而且精神向导的一些行为，也很难随着哨兵或向导的意愿去改变。

所以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与其说精神向导是哨兵和向导精神力的凝聚，还不如说是哨兵和向导潜意识的体现。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精神向导的一些举动和行为显得更加本能，而且往往是在哨兵受到某些刺激——最典型的就是身边有向导时——精神向导更容易出现。

简单来说那就是，向导对哨兵有吸引力，哨兵的精神向导出现了，刚好向导的精神向导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怎么的也出现了，于是哨兵的精神向导就围着向导的精神向导扑腾。

周泽楷能做什么？过去拎着这只被拍脑袋的鸟的翅膀把它提溜走吗？所以叶修这句“处理一下”明显是带着调侃的意味。

然后叶修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泽楷大步走过来把那只白隼搂进了怀里，而叶修的精神向导的手还举在那里。

……那活脱脱就像是叶修的精神向导在欺负他的白隼，然后周泽楷过来把它拯救于叶修的精神向导的魔爪之下。

叶修震惊了，而周泽楷抱住那只还挣扎着想要扑腾出去的白隼死命按着，抬头看着叶修睁大了眼看他，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去。

就算是没脸没皮到叶修这地步，也不由得开始自我反省刚刚是不是真的在欺负周泽楷了。

“我说小周啊，你松松手吧。”那白隼扑腾得太可怜，叶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泽楷立刻松开手，差点被勒死的白隼一猛子钻出来，然后又一猛子钻进了叶修的精神向导怀里。白隼的速度太快，叶修的精神向导也没反应过来，被偷袭成功。

周泽楷看着自家白隼这下更是得寸进尺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呆呆地看着叶修，然后……

然后他脸红了。

周泽楷无疑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而且不是那种带着女气的好看，非常英气。当粉红色从脖颈处一点一点蔓延上去，爬满了整张脸，又将耳朵染成了鲜红……那杀伤力堪比核武器。而且就算他脸红了，却还定定地盯着你看，那双黝黑的眼就像是要滴出水一样……这可就要命了。

那不是一个哨兵见到一个向导的眼神，准确来说那不是哨兵见到任何一个随意向导的眼神。不是占有，不是欲望，而是更多的，别的东西。

这种眼神叶修一点都不陌生，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

说起来，难怪冯宪君一副防火防盗防叶修的样子了。估计是一开始冯宪君就从某些渠道发现了这个端倪吧。

可是这不对啊。虽然同是高层人员，每次年终都能遇见，算是比较熟悉了。可是对比起那些他去过的军区的高层哨兵——如微草的王杰希，蓝雨的黄少天和喻文州，甚至是霸图的韩文清——他和周泽楷，也就是只是有那么点熟而已。

叶修不由得将过去的几年翻来覆去想了个遍，也没有想出来他和周泽楷有什么过度的交集让周泽楷可以产生这种感情。他也就只是在年终的时候打过招呼点过头彼此敬过礼啊……

叶修还在努力回想，叶修的精神向导在一边却唰地站了起来。本来白隼就已经拱进了他的怀里，就靠一根腰带系着的浴袍被这么一折腾，已经岌岌可危，整个右肩和半边胸膛都已经露了出来。那白隼还用爪子挂着浴袍的边不肯下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再过几秒钟会怎么样了。

还没等叶修去抢救，就见自家精神向导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消失了。

白隼差点栽到地上，努力地扑棱了两下最后挂着那件浴袍停到了周泽楷肩膀上。周泽楷肩膀上披着浴袍，脸更红了，完全是僵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

叶修觉得这气氛不对，必须打破：“咳咳，小周你是不是太热了？”

周泽楷摇头。

叶修无语——这也太实诚了，也不知道顺着台阶下。瞧这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你应该是刚刚坐飞机过来吧？是不是很累了？要么去休息一下，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所以说，岔开话题的神器都是让人去休息吗？

“不累。”答“睡了”会理解错误，周泽楷果断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所以江波涛为什么你要升职成塔长，你要不升职成塔长你就不会忙，你要是不忙就不会走不开，你要是不会走不开冯宪君也不可能把周泽楷单独放出来，不会把周泽楷单独放出来叶修……叶修现在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江波涛的错。

江波涛表示，他可以和安文逸好好聊一聊，一定非常有共同语言。

叶修叹了口气，说：“小周啊，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哎你别啊……”叶修惊悚地看着周泽楷的脸更红了——这要再红下去是要晕过了吧？

“向导对哨兵的吸引力是很大的，更何况是我这么有魅力的向导是不是？天天往我这里爬的精神向导没有个七八只那也是有四五只的，所以你放轻松，我不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的……”

“没有。”

“你没有这么认为就行。吃了饭没有？”

周泽楷抿着唇，没有回答。

没有，没有误会。

 

 

第十章

 

最后叶修和周泽楷也没有一起吃成饭，缓过劲来的冯宪君直接冲上了二十楼把周泽楷领走了，说未结合哨兵和未结合向导单独会面不符合塔的规定，然后一边把本来安排给周泽楷的二十八楼的房间换成了二十九楼。

……只是比去二十楼多了一层而已啊冯塔长，只图个心理安慰吗？要坐电梯的话也就是多个两秒钟啊。还有那个塔的规定什么时候对叶修有效过，你也就唬唬周泽楷吧。

然后、然后叶修就天天都可以看见可怜兮兮在自己房间窗外头飞来飞去刷存在感的白隼。

如此活泼的哨兵的精神向导还真是很少见，特别是对比起来周泽楷那几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闷声的性格……叶修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精神向导是潜意识凝聚的说法，不由得抖了一抖——所以那个绝对是谬论吧！

潜意识里活泼可爱粘人的周泽楷，真是想想都觉得惊悚。

没两天功夫，兴欣塔唐柔也抵达了首都塔。唐柔也是去年在嘉世军区紧急应召入编的哨兵，后来就和叶修一起去建设兴欣了。作为一个比男性向导诞生几率还低的女性哨兵，还是一位美女，唐柔吸引了不少眼球。但是给大家更深刻印象的，是她在去年兴欣军区与嘉世军区联合军演的时候，以蛮横的方式撕开两个小队的包围。很多人评价说她是新生代哨兵中最具有攻击性的一个典型了，人气很高。据不知名人士透露，轮回军区某位高层哨兵把唐柔的照片贴满了房间的墙，不知道是否可信。

相处了一年，叶修与唐柔的关系非常好。女哨兵和男向导，塔本来也想介入做做媒，只可惜两位当事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让塔非常遗憾。不过后来他们被苏沐橙和莫凡的结合转移了注意力，同样是一对女哨兵和男向导，也是可喜可贺了。

当然，其实要追溯到最初的话，塔本来还想过撮合叶修和苏沐橙在一起的。

“我说过我不想结合。就是我想结合，和哥哥上床之后再去搞妹妹？呵呵。”

这是叶修当时的原话。

那时叶修还在虚弱期，他还没住在现在的二十层，而是在顶楼被称为“监狱”的特别看护房，这里专门住不肯履行义务、有自残倾向等让塔头疼的向导。叶修当时连精神屏障都撑不起来，可是就是这样，塔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已经试过了。就是这样的叶修，居然将塔安排过来会面的男哨兵拖入精神共鸣，直接震晕了对方。虽然这也导致了叶修再一次陷入昏迷，但塔已经不敢再试一次了。

“我不会结合。”

叶修就这样丢下一句，然后看着被铁条钉得死死的窗户。窗外的阳光明媚，每一个首都的晴天都是这样，没有任何不同，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叶修不顾疼痛欲裂的头，还要顺着那脆弱不堪的连结摸过去的时候，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向着那片虚无中探去，似乎是想要从里面挖出点什么东西来，任头疼越来越加剧，甚至到他要紧牙关，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连青筋都爆了出来地步，可是还是——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大家对他说多少遍，无论是塔来询问他多少次结合意愿，无论是看见多少次苏沐橙哭得皱成一团的脸，无论是他顺着连结摸过去多少次还是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任何回应，叶修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实感。

还是没有，苏沐秋就已经死了的实感。

特别看护房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叶修和他痛苦的喘息声。塔的医生已经强调过无数次，如果叶修想要快点好起来，就不要再做这种无用的尝试。但是发现完全不起效果之后，也就放弃了劝说，由着叶修去了。让叶修多试几次，自然就会放弃了，这是他们共同的看法。

叶修低下头，将脸埋进了胳膊。

然后他感觉到了，有谁在抚摸他的头。缓慢，温柔。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精神向导。这是他自从昏迷醒来之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精神向导。他连精神屏障都竖不起来，自然没有太多余裕去召唤。

他的精神向导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情绪。但是他就这样看着叶修，慢慢地摸着他的头。

“别哭。”

这是叶修第一次听见自己的精神向导说话，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撇了下嘴，然后对着自己的精神向导又咧开了嘴：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哭。”

“明明一闭上眼睛，看到的他全都是笑着的啊。”

“那么开心的事情，我怎么会哭呢……”

直到那一天之后，他才仿佛完全宣泄出来一般，接受了苏沐秋已经死去的事实。然后他开始调养，等精神力大致恢复之后，走上了军事法庭，因冒名参军、不经塔的安排私自与哨兵结合的罪名接受了审判——念他立下不少军功，又是嘉世军区的战事获胜的转折点制造者，还有需要叶修参军继续服务军队以及诸多将士们的联名等诸多方面的原因，功过相抵，最后只判了罚俸五年和降级。

就连叶秋也因为知情不报包庇兄长，最后不得不放弃从军，转而从政。

接着叶修就开始了和塔的漫长的谈判。最终塔妥协了，因为叶修现在已经是一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如果爆出了强迫结合的丑闻，后果可想而知。但是让塔无条件地接受也不可能，所以给叶修下了一个套子，把他首先就安排去了霸图军区。如果叶修能够完好无损地回来，那么就证明了他的确有这方面的价值，他们以后就可以安心地把叶修往各个军区塞；如果叶修在那里结合了，那塔也喜闻乐见，虽然也许不会是塔最终安排的人选——被叶修狠狠拒绝震晕了的韩文清——那也总比叶修死活不肯结合好。更何况把他放在霸图军区，他和韩文清接触的时间会很长，他们结合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结果叶修真的回来了，完好无损，还留下了霸图一片的哀嚎。而也就是在这期间，张新杰去了霸图军区，和韩文清完成了结合。

然后叶修就开始了再各个军区来回穿梭的日子。由于当年降级降得太狠，直到开始建立兴欣军区，才升到了少将。

“你在看什么？”唐柔见叶修抬头，用手挡着阳光，却还是不低头。

“没什么。”叶修放下手，对拖着箱子的唐柔笑了，“今天的阳光还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