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谓之聿🐧

【鼠猫】昭然明玉堂 继续存个文……

昭然明玉堂  

楔子

      到此为止了,他想。
      这一刹那,流淌的时间仿佛放缓了素来毫不留情的脚步,周遭的一切都静谧了下来。杀伐声,惨呼声,都渐渐远去了。他仰首,目光辽远,仿若看透了九重天阙。他自己也感觉到,他的魂魄脱离了肉体,向着无边的天际飞去,乘风俯浪……
     “嗡——”
      箭翎颤抖不已的声音让他恍然大悟般低下头来,正没心口的箭蓬起的血雾迷了眼,一如铺满了苍穹的血色云霞。
      他了然的笑了,放任自己的身体卸去所有的气力。
      真的,到此为止了呢,玉堂。

(1)
      十年前的展昭,绝对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上战场,近一步来讲,那时的他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做官。
      年少的展昭,是逍遥自在的。潇洒时会花上十天半月一入深山,登高疾呼,远眺山河;翛然时会雇一叶轻舟,仰躺其上,听着船夫摇橹发出的阵阵欸乃声;恣意时会扬鞭催马,轻蹄而去,啸咤一路……
      展昭无疑是惹人欣羡的,少年成名,与北侠欧阳春并称为南侠:轻功独步江湖,剑技精妙绝伦,袖箭例无虚发。可就在他江湖声名几近极致之时,他成为了御猫。由于之前毫无预兆,这消息一传出来,仿若一把干柴猛地投入了大锅下,将锅里慢火煮的江湖水一下推到临界点——沸腾了。于是,谩骂的有之,绝交的有之,沉默的也有之。
      真的是毫无预兆吗?包拯和公孙策清楚地知道,展昭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可是这个决定所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而其中种种,就不老生常谈了。而真正的故事,就是从展昭当上四品护卫后的第三年开始的。
      那天下着小雨,开封的街巷在雨水的环绕下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这几天没有什么案子,街也早就巡过了,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一些时辰,看着这春日的细雨,展昭突然就忆起了江南温和细腻长锁楼台的烟雨来。
      已经三年没怎么回去了。
      开封的小雨较之常州的,少了三分温婉,多了三分肃穆。鬼使神差般,本是倚门而望的展昭,就这样推门走了出去。
      这样的不大不小的秋雨,撑了伞嫌麻烦,不撑伞又早晚会湿透衣裳,所以大多数人会觉得有些烦心,索性不出门。于是,本就相对而言会安静些的午后,就更加寂静了。乌黑的官靴踏过一块块青石板,展昭一个人缓缓地走着,任雨水渐渐湿了两鬓,身上大红的官衣也因为沾了水分色泽显得愈发深沉。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停下了脚步,却已立在了汴河之畔。雨水打在河面上,泛起不太密集的涟漪。蹲下来的展昭垂目看着水面上自己晃动的倒影——依旧提剑,依旧是那温润的面庞,依旧是那双清濯的眸子,只是身上的衣裳,已不复以往……
      展昭蓦地就笑了,他避开了水面的倒影,微仰了头。一滴雨珠就这样不偏不倚落入他眼中。展昭立刻伸手去揉,就听见一旁传来了戏谑的笑声,而后便是熟悉的清朗嗓音:“哟,小猫儿不睡觉,跑来洗脸?”
      还别说,展昭这时蹲在河边,又蜷着拳头揉眼,真有那么几分像猫。
      展昭无奈,放下手站起身微侧身向右看:“哪家耗子不偷油,追着猫儿蹿!”
      “还不是先生让爷来送伞!”伞被塞入展昭手中,还带上了那人手中的温度。展昭还来不及再说上什么,那人就转身走了。
      “白兄——伞!”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爷又不是才好过来的病猫——不说了,爷回去补个觉!还有……”声音一下低了下去,“方才那表情,不适合你。”
      展昭握着伞讷讷地站在原地,待那白色的身影被渐渐大起来的雨遮没后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提步追了过去。只是等他回了开封府,也没有追上那人。
      “展大人,你回来了啊?”
      “唔,白……”
      “白大人前脚刚进去呢。”门口的衙役一听展昭开口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展昭对他笑笑点头,收了伞甩了甩上头的水珠,便快步进去了。就在回廊上的时候,迎面便和公孙先生碰上了。见先生蹙着眉打量自己,展昭只能尴尬地笑笑:“先生,展某这就去换衣服……”
      展昭在这方面的屡教不改公孙策早已有所领教,见展昭先认了错便也不说什么,只是在错身的时候道了一句:“对了,白护卫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的?他从江陵府赶回来,听你没打伞出去便拎了伞寻你,怎不见他人?”
      “呃,白兄他先一步回来了。”展昭应道,见公孙先生并未怎么在意地走了,才松口气。低头看看手中的伞,微叹一声,唇边却是一抹清浅的笑,淡淡的,就如这朦胧的雨。
      回了屋不意外地看见白玉堂躺在了自己床上,展昭将伞搁在墙角,先将大开的窗户合上,才去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到床边俯身看看,那人清俊的面容上掩盖不住连日赶路的风尘。此刻他睡得极为安静,也极为安心,展昭唇角的笑意不由得更深。
      别扭耗子,他在心底道。
      白玉堂这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他一睁眼就看见一身蓝衣的展昭在昏暗的灯下写着什么。他一掀被子展昭就回过头来:“白兄,醒了?”
      “嗯。”白玉堂随手拉了衣服披上,走到展昭身后探头去看——果不其然,是在整理宗卷。白玉堂一把把笔抢过来,推了推展昭:“笨猫儿一边去,就你这速度天明也理不完。”展昭立刻伸手去夺:“难道要学白兄那一手狂草谁都认不得?”“爷不写草书也比你快!”“白、玉、堂!”
      随着展昭一声低喝,白玉堂也停了手,只见一道长长的墨迹从领口一直拖曳到腰带处,正是方才两人抢夺间划到的。白玉堂自知理亏,又见展昭着实生气,干笑几声道:“洗不干净算了,爷赔你几件?”
      展昭见白玉堂难得地这般老实,气一下消了大半,挥手道:“算了,不过一件衣裳。”复又将卷宗推到他面前,“要赔罪的话就把这些抄完,不准用草书!”
      白玉堂嘴里应了几声,在展昭的监督下工工整整地写了几行字为证。白玉堂感觉到他走了开去,等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后归复平静白玉堂也没有回头,在这同样昏暗的灯下整理着宗卷——这只猫,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跑来理他白玉堂的案子做甚?
      笨猫,他在心底道。


(2)

      事后白玉堂还真的赔了两件上好的衣服给展昭,是他惯穿的深蓝色。可展昭却嫌衣服布料太精贵,给他一个天天在外奔波的人穿了没几天就要东破西补,就拿去压了箱底,气得白玉堂好几天都冲他瞪眼。好不容易到了过年,两人都少有地得了十日的假,展昭想回常州看看的计划一下就被白玉堂一句话给搅乱了——“随爷去陷空岛!”
      这下压箱底的衣服也给翻出来了,白玉堂看着展昭无奈地穿上,心中分外畅然。
      待到了松江府,还没过江就见陷空岛的家仆等在了码头上。二人将马交予下人安顿好,就立刻上了船。冬日的江面分外寒冷,展昭在船头站了还没一会儿就被白玉堂扯进了船舱。白玉堂将温好的酒倒了一杯递给他,展昭接过笑道:“还是卢大嫂细致。”琥珀色的女儿红在杯中漾起浓郁的香气,光是闻着都觉得周身暖和。
      两人都只是浅酌了几杯,靠岸时卢大嫂也已经候在那了,见了二人立刻迎了上来:“五弟,小猫,可是来了!”
      展昭听卢大嫂这般唤他,虽是早已习惯,却还是不免尴尬。这些年来除了开封府,展昭在陷空岛呆的时日也分外多,俨然是另一个家了。卢大嫂是真真把他当自己弟弟来疼了,时常号脉熬些补品,开口闭口却是这么声小猫,怎么都不肯改口。
      “大嫂,有吃的没?”白玉堂一下跳上岸,开口就问。
      “还不知道你?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两先去洗个澡,出来许是就张罗好了。”
      沐浴过后神清气爽,换了卢大嫂准备的衣服,展昭一出来就看见白玉堂斜倚着门打量着他:“不错不错,大嫂的眼光素来不差。猫儿,你说你长得也猫模猫样,也不晓得给自己换身好些的皮!”
      展昭斜他一眼:“展某自不是某只耗子,锦毛玉皮!”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行到饭厅,卢大嫂见他们就一脸好笑:“老远就听见你们了——五弟你就不能少逗小猫?”“大嫂,冤枉啊!明明就是这猫——”“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小猫啊,五弟就这性子,你多让让啊。”“展某省得,也早习惯了。”“臭猫!你少得意!大嫂你怎么尽帮他啊?大哥,你也说句公道话啊!”“唔,咳咳。那啥,展兄弟,喝酒喝酒。”“噗……老五,大嫂的话从来都是对的,你就认了吧!”“四哥怎么你也!”……
      闹闹腾腾地用完饭,卢大嫂给展昭把脉,颔首道:“这寒气总算是去了,这些日子公孙先生也是用心了。”
      白玉堂一听立刻上去邀功:“这不是,好歹爷给他灌了那么多补品下去!”
      “是是是,就你功劳大。”卢大嫂点点他额头。
      展昭看着他们笑闹,眉目间更是一派柔和。这时衣摆被一拽,低头就见到一张粉嫩嫩的小脸仰着看他:“猫叔叔,抱!”展昭伸手把他抱到膝上,他就两只手摊开伸出,满眼里都是期盼。展昭笑着掏了个红包,立马就被夺走:“谢谢猫叔叔!”这开口闭口都是猫叔叔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白玉堂还是卢大嫂教的。
      “珍儿,来五叔这里,五叔给你压岁钱!”白玉堂见小侄子一下就爬到展昭怀里,心里又犯了阵别扭——一看见展昭就跑过去,这到底是谁侄子啊!
      展昭见白玉堂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把卢珍递给白玉堂抱,转头就又和卢大嫂寒暄去了。那边白玉堂和几个哥哥一起逗着侄子玩,时不时发出阵阵清朗的笑声,听在耳里,心底都柔软了起来。
      若是一直都这样多好,只可惜在陷空岛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展昭不只一次这般感慨。这转眼都最后两日了,他连行装都打点好,就等明日启程。白玉堂被卢方叫走,展昭一个人立在雪隐居外赏了会儿雪景,觉得冷就进了屋。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白玉堂方才习了一半的字还摊在那里,正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展昭顺着白玉堂的字写了下去,不知不觉入了神,连白玉堂什么时候归来立在他身后也没注意。
      白玉堂一踏入屋内就看见了伏案的展昭,一侧的窗大开着,正好可以看见院里冷傲的白梅,衬得展昭的眉目淡雅如画。闻着鼻尖萦绕不去的丝丝冷香,再看着那样专注凝神的展昭,白玉堂不由得心神一荡。他素来以为展昭最配青莲,却是不想白梅也颇为合适。不由自主地,他放轻了脚步过去,行到他身后俯身向下看去。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将展昭那浓长的睫毛纳入眼中。将视线再向下——却是他习了一半的字。
      “这一笔要拖长一些……”白玉堂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指尖沿着展昭刚刚写好的一笔划了下去。展昭坐着,他站着微俯身,手这样绕过去就犹如把展昭整个人环在了怀里。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展昭不由得一惊。他微侧过头,却见白玉堂一脸专注,眼神却是格外的温柔,他从没看过这样的白玉堂,不由得恍惚起来。
      “笨猫,右军的字是这样写的……”白玉堂的手覆上展昭的,使力,在新铺开的纸上留下道道墨痕。展昭的手没有任何抗拒的力道,只是随着白玉堂的动作而移动,顺从而自然。他还一直在想白玉堂究竟在想什么,待到他反应过来时,白玉堂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低头只见到最后一个“堂”字,那张纸就被白玉堂收走,卷了起来。
      “你……你写了什么?”展昭感觉脸上微微发烫,连带着说话又有些结巴。
      白玉堂也不管墨没干,将卷好的字丢到一边:“你猜啊!”
      展昭想到看见的最后一个字,开口道:“你莫不是写了自己的名字?”
      白玉堂瞪他:“爷习字什么时候写过自己的名字!”
      “唔……的确,字数好像是不对。”虽然没有注意写了什么,但感觉应该写了有七八个字吧。展昭放下笔站起来,向那幅被丢到一边的字走去。白玉堂见状,连忙过去拦住:“猫儿!”
      展昭略略蹙眉:“你不告诉我,还不许我看?”说罢脚下运力,一闪身就要绕过去。两人本就离得近,屋内又没有多少腾闪的空间,白玉堂的手立刻就抓住了展昭的肩:“不许看!那是爷过年许的愿,看了就不灵了!”
      展昭疑惑地回眼看他:“你过年许愿抓着别人的手写做甚?”若不是展昭当时走神,怎么可能看不到写了什么?
      “这……这当时笔不是在你手里吗?”白玉堂将展昭拖了回来,“反正不许看。”
      “好好,不看便是。”展昭摇摇头,心知白玉堂本是存了要让自己看的念头,却又不知临时又犯什么别扭。见那耗子抓耳挠腮的样子,干脆随了他的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顺着他了。展昭走回桌前坐下,打算把最后几句写完,就听身后白玉堂低沉的声音响起:
      “猫儿,等哪天,我会告诉你的。”
      展昭愕然回头,在听到他都不自称“爷”就猜到了他这话十分认真,果然就看见白玉堂一脸严肃,灼灼的目光看进了自己的眼底,极具穿透力。展昭又觉得一开始那种感觉萦绕了上来,立刻避开他的视线,坐下执笔,却半天想不起接下去是哪几句。只得又搁下笔,道:“那你说好,哪天?”
      “……总有一天。”
      展昭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已经记起来下面一句是什么了。

(3)
      那字的事等回了开封府,展昭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大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日子还是如往常般过去,波澜不惊。直到有一日,宋帝密召几位大臣彻夜长谈,其中便包括包拯。
      原来这几日接到边关密报,夏国主元昊欲动兵侵宋。宋帝与包拯等臣子密谈之后,便打算派一些信得过的人前往边关,钦点了十余名三品或四品的官员,分别去环州、秦州、延州、庆州、泾州、鄜州等地,即日出发,不得有误。这其中,便有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展昭。
      得了旨后,展昭便在屋里整理行囊。其实也没有多少可带的东西,不过一些衣物、袖箭和公孙先生准备的药品。白玉堂斜靠着门望着他,等他停了手,便出声道:“猫儿,不如爷——”“白兄,你若不守着开封府,展某是不会安心的。”展昭打断他的话,语气极为郑重。白玉堂还想开口,看见他的眼神,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千般心思只能化作一句话:“保重。”
      展昭冲他笑笑,清浅如一汪清泉。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划出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白兄亦是。”
      展昭将包袱绑好,提了剑从白玉堂身旁走过。他的速度不快,但是白玉堂还是可以感觉到一阵清风随着他的擦肩扑面而来。雪白的剑穗轻晃了一下,白玉堂却一动不动,连眼都没有再抬一下。入耳的是那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很轻,却很稳。随着一声叹息,白玉堂合上眼,直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他依旧久久未动分毫。
      展昭这一去,在庆州就呆了好几个月。庆州的大将刘平初时没有给展昭什么好脸色,毕竟展昭的身份来边关并不算是多光彩,说白了不过皇帝安插在这的人手,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要上报的。天高皇帝远,这些军中的男儿平时自在惯了,突然来了一个京官,心里自然不舒服。好在展昭沉浮官场也有三年,何时应进、何处得退、何事该忍、何威当立这些人脉手段使得顺溜,不出一个月便与这些直来直往的汉子们称兄道弟了起来。
      这些时日也时不时收到白玉堂的书信,不外乎是这些日子又去哪些地方办了什么大案子和开封府里面一些琐事,虽说那一手狂草看得展昭分外吃力,但是收到信时也是分外舒心。白玉堂的每封信都分外的长,啰啰嗦嗦东拉西扯。而展昭的回信素来是报喜不报忧,不过是一些“一切安好,勿念”的句子。惹得每次白玉堂的回信便都是以抱怨展昭的信就那么几行字为开头。这样一来二去的,倒也挺有意思。
      边关的环境自然比不得汴京,但是能得守城关,佑此天下,展昭并不觉得有多苦。展昭这一生,只求家国兴旺天下安泰,百姓不受疾苦。虽说也时常想念开封府众人,只是每当此时他就仰头久望这湛湛青天,便也觉得安心了。
      转眼四个月过去,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旬,边关的冬日素来严寒,夜里冻更是得很。三更时展昭例行登上城墙,才巡了半圈,突然隐约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展昭耳力极佳,一听就往声音来处望去。这马蹄声极快,展昭不由得有些心虑——莫不是朝廷传来什么急件?可那马蹄声越近,展昭就觉得越发熟悉,甚至渐渐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涌出了些许……期待?
      直到那一骑可见,虽然只是一团小小的白色,但展昭却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难以抑制心底的波涛,快步下了城墙,对守城的士兵道:“开城门!”“啊?展大人,现在——”“快开城门!”
      城门才刚开出可供人进出的一条缝,展昭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那些士兵只见到一袭红影如离弦之箭般,眨眼就出去了十几丈远,直向那远处正向此处而来的一人一骑。
      随着一声马嘶,那一骑急急停住,上面那白衣人一跃而下,看着迎面来的展昭,满是风尘的脸上却是明朗的笑意:“猫儿!这么点路都等不及?”
      展昭到了跟前,急忙问道:“白兄——你怎的来了?开封府呢?包大人怎么办?”
      白玉堂有些泄气,满目的欢喜黯淡了下去几分,话音中竟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分委屈:“猫儿你就知道包大人……”
      “白兄!”
      “放心吧,四位哥哥现在都在开封府,待你我回去,绝对看到的是毫发无损的包大人。”
      展昭闻此松了口气,一团白雾刚腾起,就听白玉堂在一旁嘟囔:“亏得白爷爷在你走后死干活干搞定了这些事情又天天书催几位哥哥然后就去请旨,臭猫……”展昭忍不住,噗地就笑了出来,换来白玉堂一眼狠瞪。展昭摸摸鼻子,赔罪状地伸手去牵缰绳:“白兄,进城了再说罢,展某引你去见刘将军。”
      “五爷我要沐浴!猫儿记得去烧水!”
      “是是……”
      “五爷我要用饭!猫儿记得去张罗!”
      “是是……”
      “五爷我要歇息!猫儿记得去铺床!”
      “是是……”
      “五爷我要……”
      “白!玉!堂!你有完没完!”

      有展昭在先,白玉堂在庆州并没有被怎么刁难。否则以白玉堂那火爆性子,早就把庆州闹个底朝天了。话是这么说,不过白玉堂刚到的那几日,还真是折腾了会儿。
      展昭来的那会儿,就有些士兵不服气了——一个四品武官,还是钦赐的御猫,居然是个秀秀气气的书生模样,凭什么要听他的令。若不是后来露了几手,还真是镇不住他们。而他们本以为江南长大的展昭已经够秀气了,谁知现在又来了个白玉堂。不说别的,就单看那张脸,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那眼神是煞了点。于是他们心里又开始不畅快了——展昭那是特例,而这白玉堂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不多时,展昭就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心知白玉堂要在庆州呆下去,还得自己立威,便去找刘平商量了一下。不过第二日,军中就立了个擂台。等白玉堂三下两下将五十多号人从台子上扔了下去,那些一开始嚼舌根的人也真的心生了敬意。
      接下去几日,展白二人不是在附近策马而行,就是指点一下这些士兵操演,日子倒也过得自在翛然。谁知才就这么一月多的功夫,正当是正月时,就传来了夏军奇袭攻下金明寨的消息。
      当时宋夏两国的国界基本上以黄河一级支流的分水岭为界。该山脉自东北向西南方向延伸,东起陕西鄜州,西至甘肃丝绸之路故道,绵延两千余里,形成了一条宋夏天然分界线,称为“山界”。自元昊建国之后,宋夏两国均沿“山界”一线积极布防宋军的防线点面之间互为呼应,各为犄角,要打破这一链式防御,突破口的选择至关重要。经过多次试探性的进攻和派人侦察,夏军终于摸清了宋朝整个西北边防的情况。其中延州地阔而砦栅疏,近者百里,远者二百里,士兵寡弱,又无宿将为用,相比之下,是比较理想的突破口。而要想攻占延州,金明寨必须首先拿下。元昊不惜花费数月时日,终于用计成功,攻下了金明寨。
      金明寨这屏障一破,延州城不啻于直接暴露在西夏铁骑的视线之内。元昊乘着盛势,挥戈直指延州。延州城有延河直贯其中,一分为二,城墙依山势而筑,端的是易守难攻。然而,当时延州城内只有钤辖内侍卢守勤率领的士兵数百人,防守兵力单薄,久攻之下必失。原来虽说宋帝派去的人起了一定的督促作用,可随着时日过去也不见夏军有丝毫动作,延州知州范雍心里自是不以为然,延州城周边的防御自然也一日日松了下去。范雍为了守住延州,立刻命延州最近的庆州鄜延副总管刘平率兵增援延州。
      刘平立刻点兵三千人,根据范雍的行军指令赶至保安军,其中自然包括展昭白玉堂二人。按照计划,他们应与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孙会合,一起向土门进军。可就在这时,范雍的第二道援救延州檄令又到了,命令他们还军保安。于是刘平军在前,石元孙军继后,急忙昼夜倍道兼行,行至三川口以西十里处安下营寨,并遣骑兵先趋延州夺门。
      可这一切,竟都在元昊的计算之中,三川口早已预设了埋伏。

(4)
     三川口五里外便是延州,可就是这五里,竟成了这些宋军将士永远走不到终点距离。
     原来宋军援兵将至,元昊听闻消息,便心生一记,派人假冒范雍手下对刘平道范雍在东门等候,却恐有奸细混入,望部队分批开拨。那时宋军离延州还有二十余里,刘平不疑有诈,先后发了五十对共二千五百兵士。不多时,展昭发现先前的使者失去踪影,心道不妙,立刻向刘平禀报。刘平当机立断将部队召回联结,继续进发,行至三川口便遭遇了元昊伏兵。
     只见四山鼓角雷呜,埃烟斗合,蕃兵墙进,两军隔延水对峙,摆出的都是防守为主的偃月阵。展昭和白玉堂分骑在刘平、石元孙左右,红衣和白衣分外醒目。正对面便是元昊大旗,只见元昊身着一身长袖白衣,头戴黑冠,身佩弓矢,双目炯然,面貌威严。他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正不安分地来回拨弄着蹄边的尘土,似是不耐于大战前的等待。一时间,除了马匹偶尔轻微的嘶声,将士们的呼吸声,和风呼啸而过刮起的旗声,竟没有半分动静。
     展昭举目望去,夏军黑茫茫一片,竟似看不到边,少说有十万人。再观己方只有区区三千众,此役端得是凶多吉少。可也奇来,心中没有半分的不安和惧意,甚至可以说,脑海里空空如也的什么也没有,只是依靠本能——本能地在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他们手中的刀剑、他们胯下的马匹都在等——等那个开始的讯号!
     只要一个动作,一个暗示,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策马冲阵,挥刀杀贼!
     夏军动了,几百骑兵横列成阵涉水而来。
     “白某请战!”白玉堂一抖缰绳,马向前数步。
     刘平冲他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却点了郭遵、王信带轻骑半渡而击。郭遵和王信是刘平手下两员猛将,分执铁鞭、铁枪,一马当先将敌将杀于马下,宋军大呼。此时宋军士气正高,当下击毙夏军数百人,更有数百人溺水而亡。只叹夏军人数过多且训练有素,先骑未能攻入夏军核心阵地,又被前赴后继地反压了回来。
     “放箭!”刘平一声令下,乱箭之下,夏人一时无法靠近,又伤亡不少。
     白玉堂等了半天也不见刘平让他出阵,正心痒难耐,一听刘平下令放箭,立刻将背上弓箭取下,对一旁展昭道:“猫儿,且看你白爷爷箭法如何!”说罢搭箭满弓,竟是瞄准了元昊!一旁石元孙笑道:“这么远,怎可能射中!”展昭但笑不语,竟也解了弓箭下来。两支箭几乎是同时射出,竟携着千钧之力破风而去,直指夏军中心!
     对面元昊只觉劲风扑面,当下挥刀将迎面而来的剑翎斩下。若非射程过远,到了跟前力道去了十之七八,这一箭怕是很难躲过。元昊还犹自心惊,又一道风擦过耳畔,却是越过他钉在了他身后的军旗旗杆上!那道裂缝就在他眼前丝丝扩大,随着噼啪的声响,旗杆登时断作两截,连着那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夏”字轰然倒下!
     白玉堂大笑:“猫儿,射得好!”复又可惜道,“若是能取元昊狗头便妙哉!”
     展昭笑道:“若非白兄那箭在前,展某这一箭定会被拦下。”
     石元孙惊赞道:“展兄弟、白兄弟,石某佩服!这劲头,啧啧!”
     展昭掂了掂手中的弓,语气中是惯有的谦逊:“占了这弓的利处罢了。”展昭和白玉堂手中的这两把弓,非是那军中寻常配置,而是白玉堂从开封带来,圣上亲赐的一对弓。射程远,力道足,能拉开的人寥寥无几,得以拉满的人更是几近于无。宋帝在一次宴席上得了这对弓,便对座下臣子道,若能拉满此弓者,当赐之,结果这对弓就归了开封府。展昭领旨来边关之时,轻装赶路,便没带这重弓。白玉堂后一步来,想是这弓在边关当有用武之地,就一同稍了过来,没想到还真就派上了用场,射下夏军军旗,大振军心。
     元昊见此,怒急,又见先遣士兵被箭雨压制,便命人取来巨盾掩护前进。刘平见状,便高呼一句:“且随吾破阵!”便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而去。展昭白玉堂立刻也领了兵士策马追上,白衫红影所至,皆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宋军见敌方军旗被射落,战意更甚方才,杀敌神勇,夏军登时损失惨重,丢盔卸甲,巨盾尽被宋军缴获。
     “猫儿,方才射箭白爷爷输了你一分,现下可敢与爷较量剑下亡魂谁多?”白玉堂挥剑,剑光掠过,处处飞溅血雾。展昭正连毙数人,听闻白玉堂这么一说,嘴上回道:“哪有功夫数去,还不如看你我谁先夺得元昊项上人头!”“哈哈,白爷我正有此意!”
     话虽如此说,可面对夏军源源不断的攻击,要突阵谈何容易。而元昊显然也认出了展白二人就是联手射他军旗之人,便接连派出几名大将将他们围住。虽说战场上凶险远甚于江湖,可白玉堂与展昭携手御敌次数难以计数,此般境地应对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只是他们这一被拖住,周边兄弟一个个倒下,他们也不由得焦急起来——毕竟敌众我寡,这般耗下去,于他们是大为不利。
     心中这般念想,展昭看着合力围攻他俩的七名夏军大将,眼中冷芒一掠,将心一横故意卖了个关子,任左肩被划上一刀,一跃上敌将马背,横剑将他头颅斩下,又接下他松手的大刀,狠投出去,竟将另一员大将与他身后一名小兵捅了个连串。这豁口一打开,白玉堂自然不会让机会白白流失,当下画影剑走连毙两人,左手还不忘弹出一粒飞蝗石——这般近的距离,直接在那人眉心开了个血洞。剩下两人见他们如此厉害,也不由得胆寒,不多时就也丧命剑下。
      “臭猫!谁要你这么拼命的!”一脱险,白玉堂看到展昭肩头的伤就不由得开口就骂,展昭不理他,立刻一夹马肚,去为刘平解围。此时刘平头、腿也受了伤,见展昭来助他,却喊道:“展兄弟!不必管我!快去救石将军!”展昭见那旁石元孙带了十余人深陷敌军,很是凶险,便立刻调转马头,高声道:“白兄为我掠阵!”立刻向石元孙方向驰去。白玉堂紧随其后,手中飞蝗石疾发,连打展昭身侧夏兵。二人杀出一条血路,又将被冲散的石元孙等十余人带回大队人马中,也不过片刻功夫。
     元昊方见他们联手瞬间斩下他七员大将,又见他们这连番动作,也不由得赞叹:“此般人物竟在宋军中,可惜可惜!”
     从午时到日暮,战况依旧胶着。团团血雾散开,就如同天边的云霞,红得伤眼。元昊全不顾伤亡,连番发兵不给宋军喘息的时间。宋军兵士渐乏,展昭和白玉堂也感到了疲倦,这车轮战似乎永无止境,没有终结的时刻。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又压来一大列夏军,宋军士兵势单力薄,队列被冲散了开来。展昭和白玉堂眼见来不及去救,所幸待命的另一名将军卢政眼见不妙,带了两百名弩兵齐发乱箭,才将夏军挡了回去,得以片刻休息。
     “刘将军!这样下去不妙,还是先退吧!”卢政行至刘平面前,“此处四面环山,天色将晚,若是敌军趁夜色居高冲击,怕是我方难以抵挡!”
     “不能退!我们若是退了,延州父老怎办?”刘平语气坚决。
     又过了会儿,还不见夏军有所动作,众人以为暂时熬过去了,可以松口气。白玉堂连忙帮展昭扎了肩上的伤,坚毅的唇角紧抿,不发一言。这时,竟有不少将士拿了战利品到刘平面前邀功。刘平见大家有所松懈,连忙道:“形势危急,你们先自己把功劳记着,打完了,我一定重……”谁知话还未说话,一列轻装骑兵飞也似地杀到了跟前,真真是措手不及!这一冲击袭来,征战疲乏的宋军一个慌乱,没支持住,阵列整个后退了三十余步,两千多骑兵被包围。
     就在这紧要关头,后军竟是一阵松散,不少宋兵竟四下逃窜。正不知缘由时,刘平儿子赶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孩儿无能!那黄德和贪生怕死,弃军而去,孩儿没有拦住!现下军心涣散,可如何是好啊!”
     “这等小人!若是五爷再见他,定将他剁了喂狗!”白玉堂恨极。
     黄德和是侯军都监,他这一逃,宋军登时跟着跑了大半。刘平痛心不已,却也阻止不了多少人,转眼只剩了千人继续抵抗。元昊见宋军大乱,加紧攻击,郭遵见大势已去,大呼:“我且去殿后!将军先退!”竟独自离阵一人杀入西夏阵营,杀得夏军人仰马翻。
     刘平眼含热泪,却也无别个办法,便带着余下部众且战且退。
     这一退,就退了三日。
     白玉堂和展昭也记不得这三日究竟是怎么过下来的,只记得日落了又升升了复落,手中的剑从未停过挥动,飞蝗石、袖箭也都已用尽,身上的衣衫格外沉重,竟是被敌军将士的血给浇透了。
     退到西南山脚,宋军终于得以喘息,草草扎了营。夜里,元昊派人来见,刘平不理睬,接着又派人伪装宋军宋文书,被展昭当下斩首。元昊最后派人高呼:“汝降乎?不然,当尽死!”宋军之中,无一人应答。元昊恼羞成怒,命骑兵冲击,早已筋疲力尽的宋军哪里架得住,被一分为二,在军阵东边的刘平和石元孙被俘,西边展昭和白玉堂率着残存的士兵苦苦支撑。
     “猫儿,想不到……五爷潇洒一世,竟要、要与你同死异乡了!”白玉堂和展昭背靠背而立,喘着气,看着围上来的夏军将士,唇角竟还挂着一抹不羁的笑。血将他的发沾染成一缕一缕,污渍掩盖了他俊逸的面容,可那双星目神采依旧。
     “白兄……还不是……说到此为止的时候!”展昭看着身边最后的几十士兵,背后孤零零的军旗无力地伫立。虽心知无望,可是若不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又怎能放弃?
     此时天边隐隐泛起了白色,就要天明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而粘稠,寒肃的冷月光芒黯淡,几欲不见。风,都那么沉重,吹不动他们鬓角的发和破碎的衣摆。
     “汝降乎?可饶不死!”百步开外,元昊看着那依靠在一起的两人。他是惜才的,若这两人能降,他定当重用。元昊见他们依旧不答,耐着性子,又开口:“汝降乎?可饶不死!”
     展昭的唇角蓦地漾开一抹笑来,一如以往,清清浅浅,带着春日江南烟雨的温润,还是白玉堂记忆中描摹的那个弧度,一分一毫不多不少:“白兄,下辈子,展某依旧行侠,白兄依旧仗义,当约来生再驰马而行,啸咤一路,可好?”
     “汝若降,加官进爵,金银不尽!”
     “哈哈,这还用问?到时一醉方休!”
     “汝究竟降是不降!”
     “嗯,一醉方休。”
     “放箭!”
     箭雨如荫,遮天蔽日。
     “咔!”
     白玉堂回头,军旗旗杆上那道裂痕在他眼中扩大,然后断裂开来。白玉堂转身,任由自己的背暴露在密集的箭翎里。
     他扑了过去,双手抓住了就要倒地的旗杆。
     那个残破的宋字,即将颓然触地,又猛地一扬——
     在听见箭刺入身体的同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断了一截的旗杆,狠狠地、牢牢地插在了这片他洒尽热血的宋土上。
     宋字展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其上。
     他紧握着旗杆,跪在地上,唇角笑意依旧。
     “哎,猫儿……都忘了和你说,你我一起写的……那副字上……是什么了……”
     他的喃语,淹没在如蝗的箭雨破空声中。
     一波箭尽,站着的,只剩下展昭一人。他吃力地回头,只看见那个背影,被箭矢布满。   那人跪在那里,上半身还立着,双手握住旗杆不放,就那样,依靠在军旗下。
     朝霞满天,映红了展昭满眼。
     元昊看着他良久,终是开口,问了最后一次:“汝,降还是不降。”
     展昭踉跄着向白玉堂走去,单膝跪下,扳开他的手指,将旗杆握在手中。
     元昊叹息一声,闭了眼。
     “玉堂……你好像忘了件事——去年过年这个时候,你究竟许了什么愿?”
     元昊转过了身。
     “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啊……可是玉堂,其实去年,我也许了个愿……”
     手举起,又放下。
     “此生不忘,昭明……玉堂……”
     拉弓,箭出。
    宋旗飘扬。


尾声

     又落雪了。
     雪隐居外窗外的寒梅依旧迎寒傲放,点点幽香缠绕不去。
     卢大嫂推门,许久不曾有人开启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低哑的呻吟,然后就没了声息。
     她走进去,端详了这个房间许久,终是开始了整理。
     雪隐居一直都独户而立,除了她那个狂傲不逊的五弟,进来住过的,也就只有那个有着如玉般温润浅笑的人了。
     卢大嫂打扫着屋子,将所有的地方都细细擦过。当她拿起桌上的砚台时,竟发现那底下有个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卷轴。
     是副字画吧,她想。
     她把卷轴抽了出来,解开了上面的绳子,展开。
     是副字,被很好地裱了起来。
     字应该是他五弟写的,只是不知为何,行笔之处略有些僵硬的地方,而且还有好几处沾了墨点,许是还没干透就被卷起来过了。可就是这么一副字,却被很仔细地裱了起来,还如此珍惜地,藏进了暗格里。
     看着那八个字,卢大嫂咬紧了唇,也没阻止泪水的滑落。
     此生不忘,昭明玉堂。






昭然明玉堂
曲:百恋歌
唱:Cardy https://fc.5sing.com/2221506.html
词:竹摇风掣


岳岚岱,斜马望断河山掩雾霭。
剑予怀,侧身天地逍遥独自在。
浊世外,尽空待,问谁共八山九寨。
纵阖捭,轻舟呼一声欸乃。


旅梦停,承侠名,踏乱江湖彻浮行,
燕飞凌,一阙惊座九龙吟。
视而今,汴水汀,红衣纵染眸仍清。
徒黯喑,叹君何居庙堂悲苦尽。


秋之武,霜刃铸,出不入兮往不复。
湮尘途,蓦见一袭白衣携卷霞云伫。
阙影殊,同归处,笑语笙歌久未枯。
可曾乎,啸咤行一路。


怒马鲜,襟袍鼓风青丝绾三千。
心誓愿,家国天下安泰福亘绵。
戍疆边,相去远,思君且仰此青天。
何时还,便待胡驽返阴山。


沙场催,寒衫褪,万人披甲几人归。
徒叹喟,一望阳关雁字回。
浊酒杯,举军醉,剑叠血痕身藏累。
败战颓,又惹谁家儿女眼魂碎。


清霄别,凛肃月,血雾蔽天旌旗灭。
嘶声决,难觅阙影破骑弛军战无怯。
三川越,双魂绝,侠义何处再得约?
纵力竭,唯余城关冽。


风为裳,俯沧浪,且揽九州寄云荒。
罗万象,极目水天一色瀚海拭斜阳。
红尘葬,挽柔肠,侠骨丹心义满腔。
怎可忘,昭然明玉堂。


清霄别,凛肃月,血雾蔽天旌旗灭。
嘶声决,难觅阙影破骑弛军战无怯。
三川越,双魂绝,侠义何处再得约?
纵力竭,唯余城关冽。


风为裳,俯沧浪,且揽九州寄云荒。
罗万象,极目水天一色瀚海拭斜阳。
红尘葬,挽柔肠,侠骨丹心义满腔。
怎可忘,昭然明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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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三川口的战役描写、对话内容出自《简明西夏史》……我就是把鼠猫两人加进去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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